2017年9月27日

真有這麼多政治浪潮?

文章已在《AM730》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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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很多人喜歡以「浪潮」形容政治現象,如香港有「本土浪潮」,外國有「民粹浪潮」,英國通過脫歐公投、美國特朗普爆冷選到總統、德法都有反移民示威等,令筆者認識的一些右翼朋友非常振奮。可是他們高興不了多久這些浪潮就見衰退,近期特朗普民望低迷、英國保守黨在大選失利、法國中間派大勝極右、本月德國大選預料默克爾可以連任。到底是這些浪潮來得快又走得快,還是大家分析浪潮時方向錯了?

政治學中的浪潮理論例子

政治學上較為經典的浪潮理論,是美國學者亨廷頓的民主浪潮論。亨廷頓將20世紀不同國家的民主化按時段分為三股浪潮,第一浪是一次大戰後德奧俄等帝國落敗多個歐洲國家獨立或實施普選,第二浪是二次大戰後英法殖民帝國崩潰眾多亞非國家獨立,第三浪是70和80年代冷戰結束歐洲和亞洲多國獨裁政府倒台。亦有學者認為幾年前的阿拉伯之春可稱為第四浪。

亨廷頓早就指出民主浪潮有漲潮也有退潮,如第一波後德意西葡等相繼變成法西斯國家,第二波後很多剛獨立的亞非國家也是變成強人統治。因此很多政治學者都強調,民主化並非推倒獨裁者或實施普選就足夠,來要看民主體制能否持續下去。現在波蘭、匈牙利、土耳其、菲律賓等都出現敵視反對聲音和言論自由的強勢政府,也許可被視為第三波的退潮。阿拉伯之春至今亦只有突尼西亞較能維持民主體制。所以有退潮是不出奇的,民主並非一條大直路有進沒退。

當然也有學者對亨廷頓提出質疑。不同國家的民主化或獨裁化差不多時間發生,但他們到底是互相影響的,還是只是碰巧的?如果是後者,是否適合將他們放在一起分析?第一波是較清楚的,漲潮是因為戰勝的美英法要求戰敗國實施民主選舉,退潮時意德西葡等法西斯國家亦真的有互相支持。但亨廷頓將1974年葡萄牙康乃馨革命,80年代菲律賓、台灣、南韓民主化,還有89年「蘇東波」都列入第三波,之間的關係就不太明顯了,將隔了這麼多年的事件都列入同一波浪潮亦未必適合。因此我們分析所謂浪潮時要留意每個國家的內部情況,有何不同因素,不應一竹篙打一船人。

分析浪潮勿看漏細節

那麼我們該怎麼看近年歐美的民粹浪潮呢?首先我們不要忽略每個國家之間的差異。有的如英國和美國有較明顯的民粹結果,但在法國和德國,民粹雖然升溫,支持度其實從來沒有升至過半。只能說外界期望過高,或是因為英美民調不準就說全部民調都不相信,其實民粹政客未能在法德勝出是民調早就指出的。亦有些國家如西班牙是民粹以左翼形式出現,甚至加拿大是幾乎沒有民粹浪潮。所以各國的確存在差異。

即使在美國和英國,特朗普民望跌和保守黨敗選是否就代表民粹退潮呢?也不能這麼快下定論。特朗普本來就沒有取得過半支持,是因為選舉人制度的特性才當選,他上任時民望只有45%。他最新民望低見35%,但也一直在這水平徘徊沒有再跌,仍有很多死忠粉絲支持,甚至有些極端保守派搞活動支持他,可見他的民粹風格依然得到不少支持。這又同時激發出左翼出來反對他們,而這批左翼也有一定民粹成份。至於英國,我以前都寫過我不認為保守黨敗選就是民粹退潮,因為工黨黨魁科爾賓也有很多民粹主張。

接下來是不同國家的民粹政客是否有互相影響的問題。英國和美國之間是有較明顯的影響的,像特朗普在競選時就拿英國通過脫歐來說嘴,也邀請了英國獨立黨的法拉奇出席活動。可是我們亦看到影響可以是反面的,例如歐洲大陸眼見英國和美國變成這樣,反而激起人們覺得絕對不能選出民粹政客,走出來投票反對他們,荷蘭和法國都是這樣,德國默克爾的民望亦有反彈。

個人認為外界有民粹浪潮來得快又走得快之感,是因為太籠統地將所有國家都當成同一股浪潮看待,未有針對各國當地情況仔細看。在那些民粹勝出的國家 (美英),民粹其實並未退潮,而在那些民粹敗落的國家 (法德),民粹本來就沒有贏過。人們亦將焦點過度集中在選舉,未有注意後續發展。像在法國,由於不少選民是被逼選「lesser evil」或「含淚投票」,馬克龍的民望在勝出後迅速回落,最近更跌破4成,去到跟特朗普相約。所以民粹浪潮在個別國家仍然會發揮影響力。接下來可以留意10月奧地利大選和最遲明年5月意大利大選,民調顯示這兩國的民粹政客都會有不錯的表現 (儘管未必能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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